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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宕兩年的國家交響樂團（NSO）音樂總監一職，終於在六月初塵埃落定——享譽國際的台灣指揮家呂紹嘉，首肯接任。大學心理系畢業、非科班出身的他，是如何決定走上指揮之路的？未來一年，呂紹嘉將為NSO規劃新未來，他又是如何思考可能的方向？

文字 李秋玫

作為一位指揮，如果您不服氣地認為摘下法國「貝桑頌」、義大利「佩卓地」和荷蘭「孔德拉辛」三大國際知名指揮大賽首獎的肯定僅僅是個人榮耀，那麼您該看看，作為一位音樂總監，他在二○○一年接任漢諾威國家歌劇院後短短一個樂季，便將樂團地位迅速提升至一流水準。不僅讓德國知名雜誌《歌劇世界》評選為「年度最佳指揮」之列，歌劇院也同時在全德國排行榜中名列第二。如此漂亮的成績，讓深以古典音樂為傲的主流之地，也不得不折服，呂紹嘉，這個台灣引頸期盼的名字，終於也讓NSO懸宕兩年的音樂總監一職有所依歸。

傾聽自己的內心，找到音樂的方向

大學念的是心理系，呂紹嘉坦言自己也走過一段跟著別人走的路，參加聯考、念心理系，懵懵懂懂地唸書，直到大學前兩年，對自己的未來都還是迷惑。然而一直不變的，就是百分之百喜愛音樂、沒有目的的那顆心。從建中時候就幫合唱團彈伴奏，進了台大之後自然就認識很多愛藝術的校友。他記得在合唱團裡的日子非常快樂，因為自己擁有很好的鋼琴基礎，很多人也欣賞他的琴聲。而忙著社團的活動，學校的課變得不常去上，讓他笑著說自己「不是好學生」。但是在享受成就感的大學時光，呂紹嘉也發現了自己跑的都是些音樂社團，而離學校的課程愈遠，他也似乎愈漸漸地確定了自己的方向——應該要走音樂的路！

轉變跑道，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很大的改變。很多人都說他勇敢，但他卻不這麼思考。「在我的世界中，勇敢，是經過權衡、取捨，認為有可能會犧牲什麼，但還是不顧一切地去做，但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偉大。我只是在那個需要做決定的時刻，嘗試去傾聽自己心裡的感覺，對我來講是水到渠成，做這樣的決定也沒有很困難。」但音樂領域中究竟要走什麼，最初也還不清楚。鋼琴雖然彈得不錯，要走演奏的路已經為時已晚。就在音樂之途初萌時期，他認識了指揮家陳秋盛老師，也幫陳秋盛的小提琴學生伴奏，而最令人深感不解的是，就在彈奏鋼琴的感覺上，陳秋盛居然能夠聽得出來那璞玉一般的呂紹嘉，將是指揮的可塑之才。即使遇見伯樂，他也沒有立刻學習指揮。但也許冥冥中的機緣吧，一年後台大合唱團剛好要找指揮，而就因為呂紹嘉音樂接觸廣泛，他們竟然大膽地委請從來沒有經驗的呂紹嘉擔任。從躲在鋼琴後面的伴奏跨越到指揮台上，讓他的心裡陡然出現一個聲音：「有沒有搞錯啊！」

透過音樂溝通，寡言也能成就頂尖指揮家

「事實上我是一個內向的人，當然隨著年紀的增長，我漸漸比較『出來』一點，但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害羞的大學生！」被趕鴨子上架，加上陳秋盛老師的識才，兩方的同一指向下，呂紹嘉一反被動地找了陳老師上課。然而就算如此，學習之前他仍舊心存畏懼，因為從小就認為台前的指揮就像是位演說家，以能言善道的口舌教導團員演奏音樂。然而擔心之餘，老師卻回答他：「指揮是用手來說話，而不是嘴。」這句話就像明燈一樣照著未來的路，讓他頓時啟發地想：「那我可能有希望！」

當天晚上回家，放了唱片嘗試跟著音樂的起伏比劃，雖然什麼都還不懂，卻感到好玩。不久以後第一次指揮合唱團的排練，災難來了，從第一個音的手勢出來，立刻就看到眾人的竊笑，但奇妙的是在隨後的兩個半小時，憑著對音樂的感覺進行下，竟然從一開始的離譜狀態慢慢地上了軌道，大家跟著他的引導歌唱，最終產生了美好的互動。那天他相當興奮，因為他終於確定地告訴自己：「我找到了！我以後就要做這個！」回想過往，他說：「台大喜歡藝術的心靈、多元豐富的環境、校園是很好的滋養，對十幾二十歲的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溫床。」學習指揮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實質上的機會，而他到大三就已經指揮過合唱團、絃樂團、管樂團，這對一個學習指揮的學生來說，無非是幸運的，雖然這一切都不是計畫出來的結果，但他卻非常珍惜這樣的過程。

那麼究竟心理系畢業，對指揮有沒有任何助益呢？呂紹嘉的回答出人意料之外：「如果說多有幫助，那是一個誇大之詞。」謙虛的他不敢說自己真的有進到心理學的門，但廣義的說，他也認為指揮處理人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個心理的學問。有別於演奏家面對的是樂器，指揮家所面對的卻是音樂家，因此指揮確實需要具備比一般人更高的敏感度去觀察。對於心理系的學問，他只能說有潛移默化的影響，而不是書本上的知識。「指揮的樂器是一個樂團，而樂團是由人組成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指揮這項工作這麼地難以掌握。而如何實際處理「人」這麼複雜的事物，呂紹嘉的解決之道卻是將它單純化：「就是回歸到音樂的本質上」，首先要自己夠強，在音樂中表現出權威性之後，別人自然就會信服。正因為樂團的成員都是具有專業素養的音樂家，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以音樂進行溝通，往往最能夠收到令人滿意的效果。這樣的原則及多年來累積的經驗，也讓他從青澀、靦靦的年輕人，搖身成為駕馭「龐大樂器」的頂尖指揮家。



(全文詳見《PAR表演藝術》雜誌第19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