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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原創,詮釋自己
編導合一的現象,反映了台灣劇場界的普遍狀況,而對導演來說,為什麼要自編自導?他們眼中,台灣為何缺乏好的劇作?本刊專訪堅持本土與原創的屏風表演班藝術總監、編導演教全方位的李國修,從創作者角度,探討為何台灣好劇作為何缺乏,以及編劇人才的養成問題。
文字=廖俊逞
在台灣劇場界,屏風表演班是少數堅持「本土」和「原創」路線的劇團,藝術總監李國修演而優則導、導而優則編,在屏風歷年發表三十六個作品中,寫下三十個原創劇本,一再搬演的代表作「三人行不行」系列、「風屏劇團」系列,都出自他筆下,創作力令人驚嘆。他的創作養分主要來自成長經驗與生活,透過作品表達他對生命的關懷與詮釋,反映時代脈動。他說話飛快,聽的人必須全神貫注,否則擔心遺漏了重要句子,一如他的戲,劇情複雜,講究技巧,一不小心就錯過重要情節。編導合一的現象,反映了台灣劇場界的普遍狀況,本刊特別專訪李國修,從創作者角度,探討為何台灣為何缺乏好的劇作,以及編劇人才的養成問題。

Q:為何屏風堅持使用原創劇本?對你而言,什麼樣的劇本是好的劇本?
A:好的劇本要如何定義?重點或許不在於什麼是好的劇本,而是你要選擇怎樣的劇本?這是個藝術思想的問題。好的翻譯劇本很多,要演根本演不完,但我對好劇本的標準是,一定是要跟這個土地有關的原創劇本,這就牽涉到一個劇場裡面你要呈現什麼?屏風一路走來最堅持的就是原創劇本,大概也是國內劇團裡面堅持得最徹底的。我從演員出身,當然會想演好的劇本,但一看到翻譯劇本就不想碰,對翻譯劇本始終有種隔閡,常在想它們跟台灣有什麼關係?有的劇團怕挨罵,就把翻譯劇本當護身符,但有時候糟蹋了經典,卻沒有人看見。我在意的是創作,當你使用翻譯劇本的時候,不管是第一手翻譯或第二手翻譯,首先就喪失了第一次創作的機會,你在詮釋別人,而不是在詮釋自己。回到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我們用什麼樣態度面對劇場?原創當然這很難,屏風作品有好有壞,我們沒有否認,但是我們最大的驕傲是,我們堅持自己創作,選擇從詮釋自己出發。

Q:你如何看待台灣編劇人才缺乏的問題?
A:我在坊間很少看到令人滿意的劇本,問題首先在於主題,其次是形式。普遍而言,基本功都不足,結構上的問題造成主題的零散和失焦,這和戲劇教育環境的不足很有關係。概念上來講,教育劇場沒有主流造成今天的現象。我談觀念,其實有主流才是好事,只有主流之後才有反主流的可能。台灣從來就沒有紮實的史坦尼寫實表演訓練,我曾提出一個現象觀察,藝術學院的學生讀了五年書,只有三個字「碰運氣」,遇到好老師才有可能被調教成好的導演、演員或編劇,這也形成了這個問題背後複雜的原因。以我的經驗來說,我從世新話劇社,參加話劇比賽開始接觸戲劇,那時強調的還是寫實主義,看到的話劇演出是三面牆,佈景紮紮實實的,雖然就內容來講,意識形態有問題、政治正確有問題,歌功頌德、反共八股,但它透過有模有樣的形式,達到一種寫實主義劇場的要求,讓我認知到寫實的純粹性和自然,雖然那樣的主流並不健全,也沒有開放那樣的教育。理論上,我是經過寫實的戲劇教育洗禮,之後才加入耕莘實驗劇團,剛好經歷主流跟非主流,商業劇場與實驗劇場的歷程,但之後,這種講究寫實的傳統就斷裂了。

Q:你前幾年在台北藝術大學、台大戲劇系都有開設編劇創作課程,可以談談編劇人才的教育養成嗎?
A:不論是導演、編劇或是演員,絕對都是可以教的,在學習創作過程中,不外乎模仿、學習、創造三個階段,就像寫毛筆字都是從臨帖開始。學生吸收編劇這門專業的技巧和觀念,但不能教的是風格,因為那是個人特質,學生的成長背景不同、所創造出來的東西就會不一樣。在我這幾年收的幾個徒弟當中,我都要求他們編導演全方位的學習,我們花三分之一的時間面對劇場的專業問題,其餘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在分享生活,聊我們對人生的看法。當然,我必須承認,一個好的劇作家比一個好導演難求。

Q:紀蔚然是屏風少數幾個合作過的劇作家,你怎麼看他的作品?
A:紀蔚然是我非常激賞的劇作家之一,雖然我們在創作上走的是兩種相反的路:我從屏風剛創團時的短打小品,像《沒有我的戲》、《民國七十六年備忘錄》,慢慢發展出完整大型的長篇作品,如《京戲啟示錄》、《女兒紅》,而紀蔚然則是從篇幅和架構繁複的《黑夜白賊》、《也無風也無雨》,回到像《嬉戲》比較自由拼貼的小品。我們最大的相同處在於,都是站在這塊土地上,在自己的位置上堅持創作,對社會現象關照也異曲同工,只是我是外省人,寫外省人的題材,他是本省人,有本省人的觀點。我們都分別書寫了家的議題,但手法或切入點截然不同,他比較專注於挖掘潛意識的暴力,處理「社會是家,家即是社會」的問題,我則追求和平和圓滿,反過來說也是種缺憾。屏風非常需要他,他的創作觀點、角度和視野是我所缺乏的,反之亦然,這是裡外的問題。

Q:談談紀蔚然這次為屏風寫的新作《瘋狂年代》?
A:我在生活上是個很焦慮的人,說話很快,做事很急躁,但在創作上,我反而很慢,常常一齣戲十一、二個場次就受不了。但他這個作品超過三十幾個段落,卻讓我很驚喜,形式上我非常喜歡,那種快節奏可以說是紀蔚然焦慮速度的顛峰狀態,某種程度回應了我潛意識的焦慮。我是一個要求自己創作的人,原本就想改變我的節奏,想寫一齣快節奏的戲已經醞釀了三年了,結果被他搶先了,這激勵了我下次創作要超過他的場次。

語言的貧血,理性的崩解
《瘋狂年代》 冷嘲台灣社會的光怪陸離
屏風表演班《瘋狂年代》
4/25~26 19:30
4/26~27 14:30
5/1~3 19:30
5/4 14:30
台北國家戲劇院
INFO 02-29382005

文字=廖俊逞
假設有一天,台灣邦交國一個也不剩,政府決定將外交部降級為「外建會」,文建會升格成為「文化部」。一個負債累累的劇團,為了解決債務問題,決定創作一齣「具有台灣當代精神」的戲劇,參加文化部選拔,代表台灣出國巡演,以藝術行銷台灣,因為「外交上失敗的,從文化上贏回來!」。於是,他們從八點檔、偶像劇找靈感,上立法院觀摩學習,參加電視台的政論節目。最後,在黑道、賭鬼、水電工、檳榔西施、台式Rap與電子花車的豔舞中,找到最能代表台灣的新精神:精緻藝術與俗濫娛樂大和解!這是編劇紀蔚然嘲諷台灣社會的全面綜藝化,為屏風表演班創作的新戲《瘋狂年代》。
李國修培育六年的弟子、擔任這齣戲導演的黃致凱說,這個劇本乍看讓人眼花撩亂,俗爛語言的充斥,台灣媒體的腥羶色,紀蔚然全都血淋淋地端給觀眾看,甚至比現實世界更加荒謬。「看完劇本我問自己,觀眾待在家裡看《全民最大黨》,跟走進劇場看《瘋狂年代》有何不同?我認為是角度的問題,同樣社會現象的取樣,前者是熱諷,後者是冷嘲,調性不同,意圖更是迥異,《全民最大黨》以娛樂為導向,但紀蔚然的劇本卻有種潛藏的暴力性──語言暴力、肢體暴力、社會暴力。」導演手法上,他要演員大量的模仿,但不是誇張和醜化,而是強化然後顛覆,相信劇本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既瘋狂又疏離地表現劇本中所說的「理性的崩解」。


李國修說,他對好劇本的標準是,一定是要跟這個土地有關的原創劇本。(許斌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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