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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藝術雜誌195期封面
提到法國偶劇,就不能不令人想到「香堤偶劇場」,多年前訪台演出,就以超越想像的舞台呈現令人驚艷,而這些創意的源頭,多半來自劇團創辦人菲利浦.香堤(Philippe Genty),這個學繪畫出身、從來沒有上過偶戲學校的偶戲大師。多年來以夢幻般的舞台場景征服不同國度與文化的觀眾。趁著香堤偶劇場再度訪台演出前夕,本刊特邀沙丁龐客劇團團長馬照琪,獨家專訪香堤大師,請他告訴我們他如何與「偶」相遇、如何創造與思考。

香堤視覺偶劇場《直到世界的盡頭》
4/9~11 19:45
4/12 14:30
台北國家戲劇院
INFO 02-25772568

採訪整理 馬照琪 沙丁龐客劇團團長
圖片提供 新象文教基金會

Q:您最早是如何進入偶的世界的?生命中的哪些事件開啟了您對偶戲興趣與鑽研?聽說您從六歲的時候就做了生平的第一隻偶?

A:我小時候是一個極度安靜又內向的小孩、甚至有點自閉傾向。偶就變成我自我保護的出口、也是我藉此與外界溝通的管道。但其實,真正讓我決定走上偶戲這條路的,是我二十出頭的那一次環遊世界的旅行。我大學念的是繪畫,與偶戲一點關係都沒有,完全是個門外漢。但在我廿二歲那一年的時候,我計畫去全世界旅行。為了籌措旅費,我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了一個計畫,自編自導了一個小偶戲,一路上邊旅行邊演出,並且拍攝一部關於世界各地不同偶戲的影片。接下來在四年的時間裡,我開著一部小車,旅行了四十七個國家,穿越八個沙漠,橫跨四大洲。這一次的旅行對我的影響非常深遠,一路上遇到了許多精采的人事物,包括偶戲家、舞者、導演、演員……他們每一個人都給我帶來極大的感動與學習。在這次旅行之前,我不過是一個憤世嫉俗的毛頭小子,但這次的旅行讓我眼界大開,更重要的是讓我對於人道(humanity)有了更深刻的體悟。尤其在亞洲,人們的善良、慷慨與好客讓我深受感動。這次旅行的所見所聞成為我日後所有創作的土壤。我所有的創作都在呈現旅行中所體會到的內在風景。

Q:在這次的旅行中,您是否對於亞洲的偶戲有更深的認識?對您日後的創作是否造成影響?

A:有。當我在日本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了日本傳統偶戲「人形淨流璃」(Bunraku)。對我造成極大的震撼,沒想到十七世紀傳下來的偶戲竟是充滿了現代性與後設,連劇本都很有趣。我在日本待了六個月,在看了淨瑠璃的演出後,回去自己試圖刻了一個偶的頭,拿去給劇團看。那些日本專業的操偶師傅看了之後大為訝異,不了解一個從未受過訓練的外國人如何能這麼細緻地刻出日本傳統淨瑠璃的偶頭。最後他們還幫我完成了假髮與身體、我也與他們變成了好朋友。二十五年後,當我們又回到日本去表演時,一位淨瑠璃大師也來看,看完後他說,我們的戲吸取了淨瑠璃的精神,但又加入了操偶者與偶之間的關係,讓我們十分感動。當然,除了日本之外、印度、印尼等等其他國家的偶戲傳統都帶給我很大的影響。

Q:您的製偶與操偶技巧是從何學來的呢?

A:都是自學的。我從來沒有上過偶戲的學校,所有的偶都是我自己一點一滴摸索出來,再加上朋友與專業操偶者的指點,經歷無數失敗後慢慢累積的經驗。我記得當初為了製作環遊世界時演出需要的偶,我自己做了一個懸絲偶。這個偶密密麻麻大約有三十幾條線。我把它拿去給一個懸絲偶的操偶人看,他看一眼我的偶之後說:你操縱一遍我看看。結果我笨手笨腳地不但無法操控、還把所有的線攪在一起。接著他拿起一把剪刀把所有線都剪掉,說:回去重作,這次用最少的線。多年之後,這個朋友過世了。為了紀念他我做了一齣戲,故事是一隻偶在舞台上發現自己被線牽著,為了獲得自由,他拿剪刀一一把線剪掉,最後癱在舞台上無法再動的故事。我們曾經邀請一群自閉症兒童來看這個戲。演出前老師一再叮囑我們小朋友可能會坐不住無法專心,要我們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小朋友看得極度專心。當最後木偶剪掉最後一條線攤倒在舞台上的時候,這些平常不會表達情感的小朋友竟然哭了。所有老師與我們都對小朋友的反應大為吃驚。我想,可能是小朋友將自己投射到那隻小木偶身上。這個事件也因此對我日後的創作造成極大的影響。從此我的創作主題著重在呈現主角的內在衝突與掙扎,他的心理內在風景,他/她的內在最大的恐懼、傷痕、慾望、與矛盾。我希望呈現人在與內心最大的那隻怪獸纏鬥的過程。我們現在的創作都是集中在呈現一個主人翁的自我對話與掙扎的過程,同一個角色可以由好幾個不同的表演者去演他,在於呈現主人翁不同的心理面向,以及慢慢自我崩解(s’effondrer)的過程。

Q:這也是為什麼您的戲裡充滿了符號、象徵,彷彿在夢境裡面嗎?

A:我的戲並不是夢境。夢境無法解讀,但我的戲還是期望與觀眾溝通。它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一個旅程,一個內在狀態與情感的旅程。我們在舞台上試圖藉由畫面來呈現人類的潛意識狀態。我們的敘事方式不是線性的,既不以古典方式探究角色精神狀態,事件也沒有因果關係。我們藉由意象與符號來呈現人類最原始而深刻的傷痕,在我們胎兒時期離開母體時所經歷的分離與撕裂。也因此我們的畫面彼此之前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在這謎一般的意象當中,觀眾依據自己的感受與經驗去找到與自己內在世界的對應,去建立屬於自己的內在旅程。所以同樣一齣戲不同的觀眾感受到的也許是不同的。

Q:所以您如何與觀眾的溝通?如何建立溝通的管道?您如何知道觀眾是否感受到這齣戲?

A:在我們排練的最後一個階段,我們都會請一些觀眾來看我們的排練。看完之後我會問他們看到了什麼,感受到什麼。這種沒有線性故事並且非寫實的表現方式,觀者的回饋與反應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觀者無法進入我們所創造的戲劇世界與幻覺裡,我們就會對表演有所修改,直到我們與觀者之間的溝通管道建立起來。

(全文詳見《PAR表演藝術》雜誌第19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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